日哈列夫不会跳舞,只是迈起了碎步,踩着擦得精光锃亮的鞋子后跟,像只山羊跳跳蹦蹦,合不上那激动人心的音乐节拍。他的双脚不听使唤,身子难看地扭来扭去,那模样就像黄蜂落进了蛛网,或渔网中的鱼——别说有多别扭了。但大家还是专心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怪样子,连喝醉了酒的人也不例外。日哈列夫脸部的表情在反复变换,时而温和而又狼狈,时而突然变得得意扬扬而又严肃。瞧他,不知为什么,显得惊惶万状,片刻间闭上眼睛,哼哼唧唧,突然又睁了开来,显得非常忧伤。他捏紧拳头,悄悄向那女人靠过去,突然跺了一脚,在她面前跪了下去,双手伸得很开,扬起眉毛,动情地笑了起来。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,得意地笑着,心平气和地提醒他:“你会累坏的,亲家!”
她想讨好地闭上眼睛,但那双足有三戈比硬币大的眼睛怎么也闭不起来,她皱起眉头,显出难受的表情。
她也不会跳舞,只是一个劲儿晃动自己庞大的身躯,悄无声息地在摇来摆去。她的左手捏着手绢,懒洋洋地挥着。她的右手叉在腰间,看起来活像只带把儿的巨大水罐。
日哈列夫一直围着这座“石像”转悠,脸部的表情喜怒哀乐反复变换——像是在跳舞的不是他一人,而是截然不同的十个人——一个人一声不吭,温顺听话,第二个怒气冲冲,样子吓人,第三个胆战心惊,唉声叹气,想从这牛高马大、讨人厌的女人身边离开。又出现一个,龇牙咧嘴,缩头缩脑,像只受了伤的狗。看着这种枯燥乏味、丑态百出的舞蹈实在令人灰心丧气,不由让我想起那些当兵的、那些洗衣妇、厨娘和他们猪狗般的命运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