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机身落地时巨大的顿挫中醒来, 迷惘地看着一个像是公务员的年轻男人朝她略带羞涩地微笑。拉起遮窗板,她发现外面在下雨,停机坪倒映着被冬雨扭曲了的光斑。她看了下腕表,差十分钟零点整,果然提前了。打开手机,预约接机的司机已经发来了按时接驾的短信。她没什么行李,不过是一只登机箱,还有一件同样塞在行李舱中的羽绒服———登机时,海口的气温将近三十摄氏度,羽绒服完全就是一个行李般的存在。年轻男人友好地帮她从行李舱中取了箱子,她道了谢,自己拿下羽绒服,套上,下意识地将那份遗落在座位上的报纸重新拿回手里,卷成圆筒状,握住,好像如此一来,作为一个旅人,她的行囊才不会显得过于单一。
二
新年将近,吴尤莉计划给自己买件礼物。至于买什么,她一直拿不定主意。
不是怕花钱———她又不会琢磨着买套房子来犒劳自己。别说房子,丧夫后,她可能都没有过千元以上的消费记录。她并不因此感到匮乏。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欲望,对什么都不抱有期待。这个新年的计划,只是作为一个“念头”存在,而有一个“念头”,对吴尤莉来说,反倒是种比较愿意体会的感觉。
她三十六岁,身高接近一米七,看起来还行———最初,这个判断的依据是:不乏男人对她兴致勃勃。后来,经历了些不堪的事,她搞明白了,男人对所有的女人都是兴致勃勃的,他们随时都想碰碰运气,激发他们的,恐怕是一个“类”,而非具体到某个身高一米七的女人。明白了,就获得了宝贵的自知,于是比起同龄的女人,吴尤莉反而真显得有点“看起来还行”了———至少,她比她们苗条,比她们肤色好,比她们高挑。